寥若晨星

日常求评&求转。最近刷的比较多的:文艺复兴英国剧作家

去而复返(上)

分段放文(上)(中)(下)

*人物不属于我,情节属于我,本文中发生的一切与真实世界中的同时期事件毫无关联,也与真人毫无关联,请当做平行时空阅读

1

得知Laurent Ban无法参加俄巡演唱会的消息时,Mikele是在Timeo的中场,他扫了一眼看到消息,随即把手机屏幕锁上,放到一边,凝视着化妆镜中自己的脸。

下次应该记得不要在中场看手机消息,这样很容易出戏。他提醒自己。演剧的节奏很快,他必须抓紧自己仅有的能量,在舞台上像水一样流动起来。而将心神分到别的东西上去,则像在一根供水管道上扎了个洞,让能量偷跑流出。

那只是系列演唱会。把旧招牌拿出来晃悠,看能吸引多少粉丝。Mikele再次对自己说,并发誓这是自己今天最后一次想到关于MOR的事。他对着化妆镜检查妆容的细节,将其当做一种短暂的冥想,为了进入Mr. Loyal的角色。这个角色在他头脑中的形象很复杂,他尽力表现。

那天的后半场他演得还算成功,至少他自己比较满意。他的嗓子哑了,因而好几个部分的唱段都不太完美,但演绎的部分他自认比较到位,前排的观众——或者说粉丝,也很是满意。谢幕的时候他抛给他们一堆大大的笑容,随着鼓点,任由自己埋没在欢乐的情绪浪潮里。任由浪潮把自己携裹向无需思考的地方。他和观众一起飞翔,他歌唱自由,梦想与欢乐,一直如此。

但这种云端的体验没能持续多久,他咧着嘴,带着疲惫,回去卸妆的时候,就有个相熟的俄国粉丝给他发消息,"俄巡的萨列里确定了!!!!!"

五个惊叹号。

Mikele条件反射般地想问是谁,但他其实心头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。他没再打字,倒是兴奋的粉丝继续打了一连串惊叹号:"Flow!!!!!!!"

一块石头压在Mikele的胸口,他的胃开始翻涌。Mikele没有回复那个粉丝,他切出去看了一眼工作相关的联系群,俄巡的制作人毫无反应,Flo也还不在群里,Flo也没有私聊跟他说任何消息。他搜了一下ins上的tag,发现萨列里的卡司已经公布了,身穿萨列里戏服的Flo拿着一把小刀,在屏幕中央眉眼全挤在一起,怒视着他。

巨大的烦扰情绪占据了他的胸腔,Mikele甚至立刻开始感觉到太阳穴那儿有把锥子在敲打。这会很麻烦。重新在一起合作会很麻烦。本来这件事还挺简单的,他们演着各自的剧,做着各自的音乐,偶尔去看一场对方的剧目,在后台相遇时聊聊天。本来没有什么无法忍受的地方。但巡演演唱会的话,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就要长的多。Mikele不想见到Florent Mothe,本质和他不想见到洗碗池里堆着二十个没洗的碟子是一样的。

而且,这么令人烦躁的事,居然完全没有人打算通知他。制作人一声招呼也不打,Flo一点消息也不透露。他甚至是从粉丝那儿知道的。Mikele觉得有一丁点委屈。

2

真正见到Flo那还是在莫斯科的彩排现场了。

Mikele本来可以更早见到他的,因为一周以前,在巴黎,Solal就有意叫上所有人来聚聚。"他们竟然要我们飞过去再排练,那真没几天了。我们这些演绎MOR的男人和女人应该先出来喝杯酒。"

Mikele像处理一切他拖延着不想去做的事情一样处理了这次邀约,也就是说又拒绝了。从合照来看,Maeva,Solal和Flo三人去喝了杯酒,其它人则也没出现。Flo笑得很灿烂,耳垂上新换的银色耳钉闪闪发光。

他照例把手机扔到一边,试图放空,试图把烦忧的无谓情绪清除出脑海。

于是直到彩排现场,Mikele才看到Flo大步向他走来,穿着黑西装的,活生生的Flo。

"Maeva的机票是三月二十日回巴黎。"这是Flo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甚至连招呼都没打。就好像他们上次见面是几分钟前。

"乌克兰那边,制作方似乎有意启用新的女卡,直接和她们毁约了。"Mikele低声回答,"这是我听到的消息。Maeva她们三位只能参加莫斯科的场次。然后就得回家。"

"新的?本地人吗?"

"我想是的。理论上,俄巡制作方拥有独立的运营权和演员决定权......"

"理论上。"Flo波澜不惊地说,听不出其中的情绪。

"而实际上,我得说,去他妈的吧。Fuck. "Mikele讲,"他们完全是在瞎搞。"

Flo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,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算点头。Mikele已经对这个人太过陌生。而初次见面时讨论一位女性同事的行程,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话题,总算没有其它的无数种可能性来得尴尬。两人一起陷入沉默,盯着彩排的台上看,既没有打算寒暄,也没有再看对方一眼。

良久之后,Flo说:"我也是二十日的飞机回巴黎。"

Mikele震惊地转头看Flo,但Flo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,Mikele话语冲口而出:"他们也没邀请你?"

"不。只是我二十二号在巴黎有一场演唱会。"

"喔。"Mikele有点小尴尬地回应道,他太忙,没法及时关注所有朋友的日程,过了几秒又找补了一句,"那来回飞还真是辛苦。"

"还好。我提前已经跟乐队排练过了。到时候再彩排一次就能上。"Flo轻快地答道,"啊,Mikele,快到'好事之徒'了,快去吧。"

Mikele去唱了好事之徒,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,他还跟Flo一起唱了活到爆。后者也非常顺利,毫无瑕疵,这没什么可奇怪的,虽然他们彼此已经不再熟识,但他们毕竟一起唱过四百多遍这首歌了。

这想法让Mikele觉得温暖又失落。

3

Mikele还是记得那天的晚霞很美。

如果说Mikele这辈子仍然有什么绝对无法忘记的天气,那就是那天了。

那是09年,他们在巡演中间,逮着一天休假集体去划船,他们把租来的船划到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上(其实只是两三块突起的岩石),Mikele和Flo坐在石头上沉迷聊天,Claire和Maeva坏笑着把船偷划走了,扬言要让两个男孩游回岸边。

Mikele笑着咒骂了两句,转头跟Flo说难得出来一趟,想在这儿看个日落。

Flo答应了,于是他们在潮湿冰凉的石头上坐着,在湖中央,看太阳一点点西沉,他们聊着彼此最近写的两首歌,聊到MOR结束之后要去干什么。真奇怪,MOR非常火热,巡演已经续订了近一百场,他们竟然开始聊结束之后要干什么了。

夏日的傍晚有一丝凉意,Mikele裹紧了身上的外套,看着橙红色的油彩慢慢地在天际流淌开来。

"巡演结束之后,我希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你的专辑。"Flo说,充满笃定。

"当然,我也是。" Mikele说着就哼起了一个调子,这是属于Flo的一首歌,还未发布,非常摇滚,黑暗而疯狂,Mikele有时候觉得Flo真是个天才。

Flo等他哼完,轻轻地说:"也可能我会邀请你参加我的某场一专巡演。你来吗?"

"还用问?"Mikele抛给他一个笑容。

他们在岩石上即兴哼着歌,并苦于没有带吉他出来玩,只能狂拍大腿当做鼓点,他们彼此应和,你追我赶,用曲调抛出迷题并立刻解答,一直唱到太阳落下,黑暗覆盖大地。

那天的晚霞已经过去很久了。事情已经改变,他们已经踏上了不同的道路,疏远,而且决不打算回返。但是那段回忆依然存在着,在记忆的间隙,在某些夜晚,在某堵厚重的墙背后,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
至少,Mikele后来没有作为嘉宾参与Flo的任何一场一专巡演。他甚至拒绝了把自己原先为Flo写好的一首歌放进一专里。Flo站在窗边,抽着烟,在空气里抛下一份悲伤又凉薄的情绪来,作为对Mikele的拒绝的回应:"好吧,如果你一定要。说到底,那是你的歌。"

4

"你和Florent之间有什么问题?"他们的俄语翻译在中午吃简餐的时候这样问Mikele,Mikele愣了两秒钟。他没想到自己和Flo间的不对劲连随行翻译都看得出来。这位翻译,本次巡演才开始跟着他们到处跑,像石头一样坚硬而少话的俄罗斯青年女人。主要还是负责翻译他们和不会法语的某些主办方工作者之间的沟通。他们没多少和本地人接触的机会。

"我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去打他的样子吗?"Mikele笑着问。

翻译摇了摇头。

"那。"Mikele认真注视着这个唐突的发问者,"你又为什么关心这个问题呢?"

"因为......好吧,很抱歉,也许我本来就不该提。"翻译纠结地组织着语言,这让Mikele一度以为她要告诉他什么恐怖的事情了,还好,她并没有带来什么坏消息。

"因为从工作开始我就觉得你们看起来不太对劲。我无意打扰,但是,他转过头去的时候,你注视着他,你没有留意周围的时候,他看着你。你们是正在争吵吗?你们尽量回避跟对方说话。甚至有一天Flo发现你的包忘在大巴上了,他都只是跟我说,请我转告你让你回去拿。"

"很抱歉,我真的也许不该提这个。但我只是想告诉你,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是......Flo看你的眼神......也许Flo想找你道歉?也许他挺在意你的?也许并不是——"

Mikele冲着翻译姑娘比了个"嘘——"的手势,笑着说:"我们并没有在吵架。"

"......"

"真的,不管你相信与否,我们并没有。" Mikele温和地说,"我们只是很久没见的老同事。对重新见面感到些许尴尬......但是这没有什么关系的。是真的,一切都很好。谢谢你的关心。"

"Mikele。"有人叫他,是Maeva。

Mikele侧过头看着Maeva,想弄清楚她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。现在的这个班底里,除开Flo,他也就跟Maeva与Solal认识的时间最长,她什么都知道。倘若刚才换做Solal,Solal一定会当面向他指出,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段话,但Maeva只是眨着眼睛叹着气看着他,Mikele觉得,她大概听到了。

"什么事?"Mikele问。

"有人来探班,好几个人。"Maeva说,"我想是这次主办方所属公司的管理人员。他们看起来对MOR没有什么了解,也许只是随便逛逛,不过,你还是最好过去一下。"

Mikele了然地点点头,和翻译姑娘一起过去了。抬眼就能看到Flo坐在那里,坐在一个行李箱上,抱着一把吉他,面前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人。Mikele走过去,寒暄了两句,几乎能从对方鼻尖上看出蠢意,更何况,对方没几句话就开始谈论一些不用向歌手支付额外报酬的商业活动,Mikele听着,也努力克制自己吹一声口哨或者做点别的什么的冲动。

他对这类人大概有种天生的偏见和憎恨。他时常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赤身裸体,像牲畜一样被衡量“这个可以卖多少钱,那一部分能赚多少钱。”。不过,当然啦,Mikele现在没有做任何稍微奇怪或是出格的事。

这不是在法国,即使在法国,做个乖男孩也是很重要的。

他们后来又提出,想"听点什么",满怀期待地看着Mikele和Flo。Mikele表示自己嗓子发炎,今天没法唱歌,Flo抱着吉他,倒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。说来个片段吧。

Flo这么说的时候,Mikele站得离他前所未有地近,能看见他眼角浅浅的笑纹,Flo转过头来对着Mikele笑了一下,像说"抱歉啦,那我要自己唱啦。"

那棕色的眼睛让Mikele瞬间失神,Mikele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比其它的时刻都更有魔力,但他突然简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。身边的一切都放慢了下来。他眼看着Flo的手指按上琴弦,眼看着琴茧磨得很厚的指头摩挲着棕黑色的细弦,Mikele甚至都已经能够料想Flo的声线。Mikele突然说:"等一下。"

"嗯?"Flo好奇地望他。

Mikele鬼使神差地从裤兜里光速掏出一个金属拨片,递了过去。可能Flo比他更习惯不用拨片弹奏,可能Flo永远都是吉他不离身所以没有关系,但这些年,一直是这样,他看着Flo弹吉他,光看着就觉得手疼,然后条件反射地开始找拨片。

"谢谢。"Flo平静而阳光地冲他微笑,接过拨片,来了一曲杀人交响曲。

5

管理人员被打发走之后的那天晚上,他们一起去了酒吧,大量的油炸食品和啤酒下肚之后,Mikele感到不太舒服。常年东奔西跑的,他胃不太好。

几年前,他总是在吃得不太舒服前就把自己灌得有些神志不清,但现在不行,韩国那次事情之后,他戒烈酒了(好吧,偶尔还是会来一杯,偶尔!),于是泡吧的时候,比脑袋先罢工的往往是他的胃。他不无遗憾地去了趟厕所,蹲了会儿,想着要不要跟大家说自己今晚先回去算了。

出来的时候,他在男厕所门口被Flo截住了。

"我想跟你谈谈。" Flo说。Mikele感到吃惊,因为他并没准备好谈任何事。但是Flo也没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,只是转身向酒吧二楼走去,Mikele跟着他,Flo一路走到二楼向外伸出的小小阳台上,靠倚在栏杆上,这才回头看着Mikele。

"来支烟吗?" Flo问他,娴熟地从兜里翻出一包烟。

"不了。我戒了......也不是戒了,只是想不起要抽了。"

Flo了然地点点头,在他面前慢慢点起一支烟,吞云吐雾。有那么一会儿Mikele突然意识到,开启谈话对于Flo来说,也同样困难。他们都已经忘记该怎么在对方面前开口。真奇怪,建立情谊花了八年的时间,忘记却只要两年。

他纠结了好久要不要自己先开口,但还是Flo最终先说了话。

"谢谢你今天给我拨片。"Flo慢慢地说。

"从什么时候开始。" Mikele转过头去,看着窗外深蓝的夜色和城市中暖色的灯火,"我们之间需要为这点小事专门说声谢谢了?"

"你说得对,我们本不该这样。"Flo低声说,"我们不需要这样的。Mikele."

他叫他名字的方式如此温和。Mikele意识到Flo话里的含义,意识到他想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坚冰。Mikele强忍着,去注视街对面青年旅社荧光绿的招牌,而不看Florent Mothe此时的表情。

"我知道,但这对我来说很难。"Mikele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陈述道,"我们之间的问题曾经堆积如山。我们无法处理,无法面对它们,所以我们渐行渐远了,用这种办法让问题消失。但如果我们一靠近,一切又......所以,至少是现在,我并没准备好要谈话。我不是拒绝谈话,我只是根本不知道该谈什么,你看......"

"告诉我,Mikele,是什么困扰着你? 你还恨着我们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吗?它们.....我让你感觉不舒服,以至于你不想说话。"

"怎么可能。"Mikele终于直视Florent的眼睛,该死,他一定得把事情讲清楚,他被逼到墙角了,"我爱你,Florent,你知道我爱你这个人,一直都是。只是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面对我们之间划下的鸿沟,岁月和职业历程带来的沟壑。不愿意面对我将要经常看见你却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你讲话的情况。我从未恨过你,也没有恨过我们之间经历的事,我只是,不喜欢这样。"Mikele摆了摆手,"这一切。现在这样。"

Florent安静地听着,Mikele觉得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像Flo一样听到"我爱你"之后如此镇定。Mikele非常,非常喜欢他这一点。

"有人觉得爱必然与恨同行,不是这样的。恨是因为爱而不得。但我从来没想得到任何东西。我只把你当做音乐上永远的伙伴,伴侣,像一条船上的旅客。所以我确实不恨任何事,即使我已经失去你两年。但现在的问题是,目前这个烂摊子......我只是没法接受我们把一切搞成了这样。"

"所以你就假装我不存在吗?"Flo叹了口气,"或者是假装我们从未相当亲密。最终,你用忽视来逃避无法接受的烂摊子。"

"我很抱歉。"Mikele干巴巴地说。

"但我时常会觉得,现在悔改是不是已经太晚了。"Mikele又说,"我们的人生道路已经在两年间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。比如找到了各自的伴侣——别那样看着我,我要说的。比如在事业上我们彼此观点很是不同。或许太晚了。我祝福你走的路,但我想我们的路已经不可能有交叉。"

意识到最后一句话的讽刺性,Mikele只好又加了一句:"当然这次俄巡,我觉得意外。"

"想更意外一点吗?"Flo问。

"什么?"

"第一天彩排的时候,我跑过来跟你说,我二十号的飞机回巴黎开演唱会,还记得吗?当时我就想跟你说一件事的,但当时我也......太久没见到你了。"

"呃。"

"来我演唱会做嘉宾吧。那将是我二专的首演。"

Mikele盯着Flo,震惊得说不出话来,这疯狂,太疯狂了,昨天他们还努力假装彼此不认识,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,但Flo居然邀请他去首演做嘉宾?而且现在离演唱会没几天了,他们甚至都没时间排练! Florent对工作可是极其认真,从不会轻忽任何一场表演,他怎么会有这种提议?他怎么觉得Mikele能表演好?有时候Mikele真愿意献出一切,只要能搞清楚Florent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。

"你不想来吗?"Flo问他。

Mikele咽了咽口水:“我需要点时间考虑一下......我想,也许明早告诉你?”

“行。”Flo冲他微笑,深吸了一口夹在指尖的烟。

“我得。”Mikele低下头,躲避着Flo的视线,“我得先走了。”

Mikele先走下楼去,Flo则留在那里。

Mikele一边走一边想,他手机里其实有Flo二专的每一首歌,那张专辑还摆在他巴黎的卧室里。他细细听过太多遍,这张专辑基本位列Mikele今年喜欢的新专前十了,以至于,实际上Mikele根本不可能错过现场观看表演它甚至是参与它的机会。

该死,他其实根本不用考虑,他其实没有选择。

6

Mikele在做梦,而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。

他回到了那个他们最后一次长谈的夜晚,他走在刚剪过的青草地上,秋夜的巴黎有些许凉意,他走了几步,在不远处看见了并肩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的Flo和他自己。2014年的他们。

Mikele在离他们还有数十步远的地方站定,可是这毕竟是梦境,因此,他们的谈话声音清晰可闻。

“我确实觉得我们应该一试。”2014年的Mikele说,“我已经找到了足够的人,不是吗?来AMOR(注一)吧,来我这里吧。我们能做出你想做的东西来。”

“Mikele.”Flo慢慢地说,“我对这个邀约的回应,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,而是以一个歌手Flo的身份......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。”

“那歌手Flo怎么说呢?”

“歌手Flo还是想留在大公司。”Florent Mothe慎重其事地回答,“更完善的体系,更多的交际机会,能跟更有经验的人合作。对我来说,这就是我需要的。”

2014年的Mikele沉默了一会儿。

2017年的Mikele站在那里,感觉头顶有什么滴了下来,他抬头看天,伸出手来,雨滴在下落,雨很快把梦境中的他浇得透湿。奇怪,他的记忆里那天并没有下雨......他看着长椅上的Mikele和Flo,发现他们坐在雨里,毫无察觉,任由雨点在长椅上汇成了小小的水洼。

2017年的Mikele在冰凉的雨里打了个寒颤,拨开被雨水打湿的额发,继续聆听着记忆中的对话。雨越下越大。

“你知道的,我以为你会同意。”Mikele慢慢地说,“我们讨论过由MOR的一些演员们组建工作室的想法。我首先找的就是你,你当时点了头,而现在,Melissa已经同意了。”

“我的想法也是会变的。我很抱歉。”

Mikele盯着他,叹了口气:“在他们对你做出那种事情之后?冷战一整年以后,让你出了一张并非你所情愿的专辑,又不肯好好宣传来卖它。我一直以为,到了这时候你总会同意离开,来做工作室,来跟我一起的。”

Flo抬头看他: “你在生我的气吗?生气我在这种事之后仍不愿对唱片公司说不?”

“我是生他们的气。”Mikele想了想,还是补充说,“但是也有一丁点生你的气。”

Flo摇了摇头,伸手去抓Mikele的手,握在掌心,Mikele任由他抓着。

“我知道自己组建一个工作室会非常非常难。”Mikele说,“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,总能创造奇迹。而且,你要知道,不管你这个人,愿不愿意来我的工作室,我自己都不会去签一家大公司......他们提出的条件对我来说是没法接受的。”

长久的沉默。

“我很遗憾。”Flo苦涩地说。

雨已经变成了暴雨,2017年的Mikele抬头看天,看到星星和月亮都已经消失在黑云背后,只有无尽的雨水从空中倾泻而下,他被浇了个透心凉,他已经隐约想起了自己当时在沉默里没有说出口的话——“Flo,你夺走了我的奇迹。你得知道,工作室这件事注定充满荆棘,它不完全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。没有你我很可能并没有勇气开这个工作室......你是要把我逼得无处可走了。”

但是他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。因为Flo不应该为Mikele的选择负责,因为Flo终归有选择的自由。因为如果他是为了笃信艺术自由而自己去开一个工作室,他就更不能剥夺Flo的自由。

更何况,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,Flo的选择很可能是对的,Flo才33岁,事业还有得上升,按照大公司的安排去学习是没有错的。

该死。

雨无止境地下着,Mikele朝着记忆的方向又走了两步,记忆里的两个人握着手在长椅上坐着,仍然感觉不到雨的存在。

注一:米老师自己目前(2018年)正在筹建的工作室名为AMOR,但他发过一张工作室会议老照片,里面有Flo也有火星姐。此处是同人二设,基于那张老照片,设定米老师曾在13年左右就想筹建工作室,并邀请了Flo与火星姐。

7

清晨Mikele在自己的床上醒来。他醒得很早,天光上来看还是乳白色的清晨,窗外还一片寂静。他在床上躺尸了五分钟,去摸枕边的手机和耳机。

手机里的歌还在播放,Mikele看了一眼歌曲列表,从时间推断,大致能确定自己睡过去之前,耳机里的歌曲是《雨中舞》。

去他妈的。绝对是听了这首歌才做了那样的梦。唯一的问题是,我可从没学会在雨中跳舞。Mikele想。这个酒店的暖气不太足。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,并不是很想起床。

但是他的门还是被敲响了。Mikele往后一倒,拉长声音问是谁啊。Maeva Meline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Mikele不情不愿地抓了条长裤穿上,蹦起来,打开门。

Maeva推着婴儿推车站在门口。

“我得办点事去,不方便带着他。”Maeva示意着自己的宝宝,“但是你知道的,巡演最后一天了,全都兵荒马乱,没人有空。也许你可以帮我看着他一会儿?到中午就好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Mikele揉着眼睛说。他把婴儿推进了房间,看着Maeva匆匆离开了。她带着孩子参加繁忙的巡演,孩子经常哭闹不休,Mikele有时候真的怀疑一个人是怎么可能做到每天只睡那么几个小时的。

门再次敲响了。

Mikele这次从门外人发出的第一个音节“Mik——”听出了是谁。他再次拉开门,看到穿着睡袍的Florent站在那里。

“Maeva说她找不到人帮忙了,显然她没找你。”Mikele笑道。

“啊?什么?”Flo困惑地看着他,视线越过他的肩膀,看到了房间角落里的婴儿车,“哇!”

“小声点,他还没醒。”

Flo转身就顺手把门关上了,径直走到婴儿车前,Mikele走到他旁边。两个还未拥有过自己孩子的男人,一起盯着熟睡的小天使——或是小恶魔,看。

Flo拿过自己的手机,在短信对话框里打字给Mikele看。

“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醒呢,Maeva把你叫醒的?”

“也不是。我做了个噩梦,然后醒了。”Mikele打字回应。

“感觉好神奇,每次看到Maeva的孩子都好神奇。”

“是啊,有她的一半基因,她的延续。”Mikele说。

“是,但我还觉得,我们的生活变化得如此之多了,Maeva都当妈妈了。我们还在一起演MOR,这才是最神奇的。”

“生活和舞台我想是分开的。生活会像河流一样不断前进,而不朽的舞台则是不动的锚点。我们总会回来。”

Mikele打完上面这段话,才意识到他又不经意间讲了一段自己的哲学辩论,这对于陌生人来说往往会显得有些奇怪,不过Mikele确信,Flo能理解这种说话方式。

Flo反驳道:“但舞台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,比如说,一个人会因为生活里的事,选择与另一个人同台表演,或不同台表演。舞台有时候并没有那么独立。”

Mikele微笑了一下,他快速地打字道:“专门来问我参不参加你演唱会的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,那当然是参加。”

Flo看到消息,放下手机,在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给了Mikele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
“喂......好了好了......你动作太大,要打翻东西吵醒他了。靠,你已经吵醒他了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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