寥若晨星

日常求评&求转。最近刷的比较多的:文艺复兴英国剧作家

巴黎早春

*好像没什么要预警的
*出场人物:Mikelangelo Loconte/Florent Mothe

“不好意思,但那是我的床铺。”有人在身后这么说了一句。Florent Mothe猛地缩回了手——他刚想把一堆没人要的衣物扫到一边去,给自己在河滩旁腾出一块儿地方坐坐。巴黎的早春天气温和,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堆衣物如此轻薄。

天才蒙蒙亮,街上空无一人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Florent说,转过头来看着说话的流浪汉,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,戴着黑色大墨镜,遮住了一半脸。男人表情平静,只是温和地、带着外国口音地提醒他不要乱动自己的床铺。Florent注意到他的衣服下摆还有水渍,意识到他是早起去什么地方洗了个澡,把旧衣服铺在这里没动。

“对不起,我这就离开。”Florent又说了一遍,希望对方能够觉得安心些。他抓起自己的背包,礼貌性地从床铺旁退后了两步。

“你想坐哪儿都可以。”流浪男人说,“河滩很大,足够我们两个人。”

男人还笑道:“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,我还可以借你两件衣服搭搭。”

Florent一怔,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上去一定也太过像另一个流浪汉,还是个只穿着单衣双手空空的流浪汉。他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撞到了门框,现在额角还有淤青,他剃着光头,但是好久没理发,又长出了一层青色的发茬,脖子上的红痕像是被野猫抓出来的,不过那其实是昨晚欢好的痕迹。他醒得太早,两手空空地离开了那间公寓,在搭火车离开之前,在清晨的河滩游荡。

但除此之外,Florent其实没有任何一点与流浪汉相似。

“不,我不住在这里。”Florent向他解释,“我不住在这个城市。我马上要走的,回家,我的家在北面的一个小镇......”

“那很好啊。”流浪男人对他说,再次露出了微笑。这笑容很快被严肃、忧郁和空虚的表情取代。那种流浪者脸上常见的空虚。

Florent走到他身边四五步远,坐下:“我能呆在这里,等第一班火车来吧?”

“当然。”

长久的沉默。流浪者看起来既不想睡觉,也不想做其它任何事,他只是坐在那里,坐在衣服铺成的床铺上,呆呆地看着起伏的浪花。河边的晨风很凉爽,Florent莫名觉得心情很好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Florent问。

“我不想说。”

“嗯......好。”

“名字代表某个含义,代表父母的期望与他人对你的一般性认知。但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值得那个名字。”流浪者向Florent解释,“我并不总是你看到的这样子的。我也曾经有份工作,很棒的工作,就是这样。”

啊,当然。Florent想,很多人都不是生来就成为流浪者的,他们只是事业受挫,或者生活里出了什么事,不再付得起房租,失去工作,被赶到街头。

不知为什么Florent开始想,自己会有一天成为流浪者么?大概不会。永远不会。他做过很多疯狂的事,但他从未让自己的生活那么脱离掌控。

“我叫Florent。”Florent自我介绍,“可以叫我Flow,我的朋友们这么叫我。”

“喔,Flow。”流浪者轻快地说,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

“我是名摇滚歌手——”Flo开始说,他立刻注意到流浪者身体猛地一僵,墨镜下的半张脸咧开了大大的笑容,这狂热几乎让Flo感到害怕,所以Flo立刻补充,“但我很快就要停止演出了。我已经参加了今年的考试,我在等大学的录取通知。”

他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,对方哇哦了一声,对他将要去上大学表示惊讶。今年23岁的Florent Mothe比看起来年长一些,神态也不像个会回到校园的人。Flo突然又意识到,也许对方的年纪该是三十左右。满脸胡子,这很影响判断。

“为什么停止演出?”对方笑着问,“难道做一名摇滚歌手比在法国上大学还花钱?”

“不,不是经济原因。”Flo告诉他,“是我想要另一种生活。更为安稳,能不让我周围所有人失望。”

“嗯。”对方审慎地点着头,“花时间寻找想要的生活总是值得的。你得经历过,才能做出选择。”

Flo眨了眨眼睛,稍稍感到不安。Flo拥有相对优越的家境,不用太考虑基本的经济问题,因此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。但Flo也很明白许多人是没有选择的。面对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谈论选择,Flo会认为那很残忍。

“你呢?”Flo问,“如果你不介意——”

“告诉你我是怎么流落到这个地步的?”对方轻快地说,Flo发现,在自己说出摇滚歌手身份之后,对方的语气明显又放松了许多,“我嘛,我跟乐队拆伙了。我选择单飞,来到巴黎,但那不是个好主意。这里我接不到足够的演出。我的钱花完了,就是这样。”

原来是同行。Flo心想,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,要把这个人带回家里去,给他想点办法,总不能让他就这样呆在街上。对方看上去不像会嗑药醉酒惹麻烦的类型,也许值得一试。但对方扶了扶因着笑容快要松7垮下来的墨镜,对他说:“但我会有办法的。”

“哦?”

“我总觉得我能接到更多演出的。即使我的吉他包丢了,而我也买不起一把新吉他。”对方打了个响指,“当然啦,在这种境地,你每天都会思考,我就这样了吗,我的人生要怎么办呐,我想了又想,结论是,一切会好的,我会有办法去演出,喂饱肚子,搬进一间阁楼的。所以也别把我形容为人生跌到谷底的绝望者。我并不是那个样子。我还在试着接新的演出,也许明天我熟知的某家酒吧就会有乐手的空缺。”

Flo想,这个人几分钟前才因为自尊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,现在又拒绝了Flo还没说出口的帮助。但是Flo又旋即意识到,这两者或许并不矛盾。

“你在乐队是做什么的?”Flo问,换了个话题。

“我嘛,以前是键盘手,也唱一部分东西。歌也是我写的。”

“唱来听听?”Flo问,手指做着动作,弹了弹空气吉他,真可惜他今天没带吉他在身边。两个乐手相会,身边竟然没有乐器。多么荒谬。

“好啊。”对方欣然应允,“这首歌叫L'animal。”

他扯开嗓子清唱了起来。

歌挺有意思,也有些想法,不过这人的声线并不如何出彩,大概是巴黎街头酒吧随处可见的类型,也难怪无法作为歌手迅速出头。Flo很快能判断出,对方之前一定是做了许久幕后工作的职业音乐人,只因一时境遇沦落至此,而真不是那种说着要做音乐,却游手好闲整日无所事事的混混。Flo问:“这首歌有发专辑吗?”

“这首?没有。我帮许多比利时的音乐人写过许多专辑曲目,不过不包括这首——这首歌当时是给一位歌手参加选秀节目用的,当他唱完,评委们都鼓起掌来。不过没录制过专辑。”对方轻快地说,谈论自己的作品使他凹陷的脸颊蒙上了一层神采,“也许有一天,我自己出专辑的时候,这首歌会在备选曲目列表里。”

“能从歌里听出一些想法。是一首值得放在专辑里的歌。”Flo谨慎地评论道。对方的曲风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,因此他也不打算贸然评论过多。

对方感受到了这一点,仍然朝他笑了:“谢谢。希望有那么一天吧。”

Flo依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帮助这个人。对于一个自尊心如此强的人来说,行得通的办法不多。他想了又想,要求道:“那我能向你介绍几个人吗?”

“呃?”

“我仍然有不少朋友在搞音乐,就在巴黎,也许他们有临时的活计可以提供。”Flo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点,“当然,你得通过他们的面试才行。并不是我在这里同你说两句话,他们就会要你的,你仍然得去正式的面试。比如,键盘手或者吉他手的专业面试。而且他们对水平要求很高。”

“键盘,吉他和钢琴都可以一试。”对方满口应承,“鼓手也可以。不过......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不过我可能近期会回一趟意大利。”对方抱歉地说,无奈地坐在那儿,“一直以来都是我的父母在接济我,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们了......你看,虽然我很想要这样一份工作机会。但一旦我通过打零工或者其它什么办法攒够了路费,我可能必须先回家一趟。对于南意大利人来说,家庭是很重要的。”

啊,原来你是意大利人,并不意外。Flo想,那墨镜下的半张脸也是典型的意大利长相。Flo点了点头,仍然向他报了一个地址,告诉他如果他在巴黎期间想去面试,可以去登门拜访。对方说了三四个谢谢,又坚持要听Flo在之前的摇滚乐队里自己写的歌。Flo清唱了两首,意大利人浮夸地欢呼,鼓起掌来。

“很酷,非常酷。”意大利人说,“我尤其喜欢第二首。我觉得它是一首神奇的曲子,它太美丽了,不是我所能理解的。它让我迷失。你应该把它发行出来,Flow,这样全世界都会听到这首疯狂的曲子了。唉,可惜你要停止演出去上学,可惜你要停止演出去上学。”

Flo挑了挑眉毛,对此人夸张无比的说法表示质疑。Flo看了看手表,他该走了,从这里去火车站,时间差不多了。

“那么再见啦。”Flo对他说,“我真挚地希望,无论发生什么,你能达成你的音乐梦想。”

“你也是。希望你学业能顺利,拥有幸福安稳的人生......”

“不。”Florent打断了他,“也许我要的并不是幸福安稳而已。”

Flo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,自觉幼稚,又很是虔诚地宣称:“音乐在这里。我会回来!尽管如今我主动远离乐队,但音乐却不会抛下我......我永远爱她,她是最仁慈的女神了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对方绽出微笑,“那么,期待与你在音乐女神身旁相见。那首歌真的很棒!你应该多唱唱的。再会了,Flow。”

“再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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